我们的父亲顿时收起慈祥严肃地对他们说,刘家吃水不忘挖井人,别说这种忘本的话。
大姐的儿子带头说,哇噻,爷爷真该show给克林顿看看。
小妹的女儿刚学会写字,她屁颠屁颠地回屋写了五个字,刚挂在雪人的手臂上就被大孩子们取下,经过异口同声的修改,五个字变成了六个字,前面三个字没有动,被修改的只是后面的两个字。他们将庄严的“万岁”换成轻松的“酷毙了”。
离家的那天,雪人已没有先前的粗壮了,正在一滴滴地化作水溶入大地。
我们的父亲对孩子们说,他们这些老家伙的一生就像这雪人,不同的是,从他们身上溶化出来的是一滴滴血。
小妹的女儿发嗲地在爷爷身上找着血的红色。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只很大的伤疤。
在嘈杂不堪的车站里,我们的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他要我们好好做自己的事,人在外面就不要老惦记家里,他的事都快盖棺论定了,没什么可以不放心的。母亲的话同父亲说的完全相反,她要我们有空多回家看看,没空就定期给家里打打电话,她感觉到父亲今年春节过得有些不同以往。她还要我主动同老十八刘声明联系一下,不定哪天父亲突然心动同意续家谱了,也不至于被动。公共汽车上的人早已超载不少,再不上去就找不到可供挤进去的缝隙了。父亲向我们伸出了双手,自从离休以后他就有了这样的习惯。握手时父亲仪态大方神情自若,我们心里却不对劲,一时糊涂竟不知此刻的关系是父与子还是上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