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转过身,他锁眉凝神陷入沉思的局面倒并非我所愿,我依着栏杆往回走两步,向他靠近了一些,“也用不着去想啦,”我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我们继续对这些问题去思考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他嗫嚅着,“我现在也不只是想你说的这些。”
“但肯定还是由这些扩散开去的吧。”
他伸手用力绕着圈抚摩脸,然后抬起头,习惯性地勾起小手指把耳廓上面的鬓发往后捋,这时我们的视线相遇,不禁会心无奈地一笑。
顺着笑意他恳求道:“你不要老是这么担心我好不好,你这样……”
“没有,”我断然否决,“面对你我从来没有谨小慎微。”
他呵呵笑着,颧骨上的肉向上挤到一起,却并没有挤小他玻璃珠似的眼睛。他伸出右手,摆了两下:“继续,继续。”
“其实没什么好继续的,”我说,“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发现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个错误。”我停下来,一方面等他的反应,一方面我自己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什么?”
“我们想想看,人所有的努力,果真能加在一起吗?”
“具体说说。”
“从你们物理的角度来说,人所有的努力,并没有加在一起,而有可能互相抵消了。虽然大家都在思想,都在行动,但力并不朝同一个方向,拽腿的手永远多过腿。人以反对他人、质疑他人而证明自己的存在。而且人视这样的反对和质疑为进步。我们难道不永生永世地生活在敌人包围之中吗?我们实在是为敌人而生的。这也实在不单单是只有今天、只有我们才有的处境。一支箭只要想射出去,就必然引来阻力。正如亮出一个思想,也必然就有反对和争论,最后结果使它能起作用的时候,常常已经错过了它最起作用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