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当顶了。
拔草的女人们转身向河边走来。夺科的叔叔班党抱着娃娃走到麦地边上。看着女人们不断伸出黝黑的茁壮的手臂扒拉开麦子,从中分出一条道路。一棵又一棵正在扬花的散发着香气的麦穗,一一划过那些赤裸的手臂,沉甸甸地撞击在女人们温软的腹部,他身子不由得像麦子一样摇晃起来。他甚至想象死去哥哥的妻子像她的名字秋秋一样清新可喜。
这时,孩子被人从怀中夺走了。
他看到一张丑陋而又怨气冲天的脸。赤裸的胸前,乳房像两只小小的口袋,上面还满布着被麦芒划出的血痕。就在这年冬天,村子里开始出现汉文报纸、书籍、连环画和一些文件。这些东西不是一下就出现了的。而是以一种比较自然的积少成多、循序渐进的方式出现。几年后聪敏的鱼眼夺科会认得不少汉字,会发觉自己母亲的脸和连环画上地主婆之类的脸十分相像,甚至连那些不及鱼眼夺科聪敏的孩子也会发现这一点。
§三
秋秋怨气冲天地把儿子从醉了酒一般、闭着眼摇晃着身子的小叔子怀中扒拉出来。往孩子口中塞进乳头,奶汁就自动地流泻出来,奶汁流淌引得乳房深处一阵阵发紧。秋秋只好抬起来轻轻搓揉。和她在同一年生产的索南的母亲、贤巴的母亲也都用同样的动作一手搂着娃娃,一手在乳房根部轻搓慢揉。目前,秋秋还不知道日后的命运。而只知道乳汁被吸空后,自己心中又变得十分空洞了。她对命运的感触是一种永远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奇妙的东西。年轻时,她曾渴望爱情,没有得到正常的爱情后又曾渴望某种非分的爱情。她知道自己家比较殷实,知道自己丑陋,所以,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