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那天夜里，小蓝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吴妈惊天动地的一句啜泣，恍如梦靥般把她整个人震醒了。四周尽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她侧耳细听，听出那声音来自张素琴房里，高一声、低一声，幽怨无限，正像长脚了的女鬼左脚迈一步，右脚跟一步，渐渐逼近，直走到她跟前，披头散发地冷笑，令她不寒而栗。
张素琴死了，不死，也剩下半口气了。小蓝伸手紧紧揪住覆在身上的棉被子。屋里冷极了，严寒的空气使她的手背冻得发青、发紫，很快就失去了知觉，仿佛手并不是她的手了。吴妈已经在屋外蓬蓬地敲门了。她这才缓过神来，迅疾地打开门，吴妈抱住她哭道：“太太不好了。”整个陈家只有这一个声音，徘徊在高墙院落的每一寸青砖黛瓦上，宛若蜘蛛精吐丝，缠绵不绝。
小蓝怆然道：“快，给我爸打电话。”吴妈道：“已经打过了，老爷说要明天早上才到。”“张家那边通知了没有？”“还没，我这就去。”“快一点，我去看我妈。”小蓝赶过去时，张素琴平直地躺在镂雕花纹的架子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活着的时候够冷清了，死时还没有几个告别的人，下到阴曹地府，来世一定要投户热闹的好人家。早知如此，万不该遣散底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