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触到范老头痛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说道:“你们别不信。写文书嘛,当然要文言,要用四六骈文,要讲究合辙押韵,要做到平仄无误,要注意回避圣讳,最好还要用些典故辞藻什么的……你看这份文书写的,好像说书先生一样,难登大雅之堂,难登大雅之堂啊……”
范老头正要接着往下说,围观群众却耐不住性子了,纷纷纭纭地说道:“范老师,我们出了钱还得想法子赚回来,你就快念吧,下午我还得出去做工呢!”
“你做工能得几个钱?两文钱,能听私塾老师给你讲堂课么?”语气之中似乎暗含着讥讽。
另一人却说得直白:“听谁的课,也不能听范老师的啊,想一辈子就当个秀才吗?”
说完,人群之中又响起一片嘲笑之声来。
秋仪之远远躲在人群之中,听他们这番哄笑,心中却是别有起伏:去年恩科考试,乃是自己的师傅钟离匡做的主考官,录取进士时候已是格外关心文章之中的真知灼见,对文法修辞并不十分看重,就是偶有词汇之中忘了避讳的,也都遮掩过去算了;然而大汉两百多年文风日益浮夸,已是积习难改,不是靠一次两次科考就能就转过来的——最可怜的就是这个代写书信为生的老秀才,怕是文辞已然不佳、观点也十分驽钝,此生注定与举人无缘了。
秋仪之正思索间,却听方才那领头之人朗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大字大字不识一个的,也好意思笑话范老师么?”又对那姓范的说道,“范老师也别甩书包袋了,赶紧念完告示,我们也好做工务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