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那里,他找到了蝴蝶、鲲、鹏。人首蛇身的女娲,是人在动物(自然)身体上的创造。当蝴蝶开始飞翔——他称之为第一只蝴蝶开始飞出汉语——的时候,人也就开始了自我创造。从0、从空、从男性的身体和女性的身体开始,庄子推动了汉语的第二生命序列,创造了汉语的生命文化。人首蛇身,是在蛇的身躯上长出了人的头颅,是在给定的,所以也是不能脱离的自然基础上的第一次创造。没有这种自然基础,就不可能有人的头颅。蛇的身躯为人的第一生命提供了基础,但也注定了第一生命不可能脱离自然基础、脱离蛇的身躯获得自由。
必须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扇动它的翅膀,才能让汉语文化飞起来。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也才能从0开始,从空开始,以人自身为基础,而不再是以蛇的身躯为基础,创造自己的第二生命。对庄子来说,这样的创造或许真的只需要一只小小的蝴蝶就足够了。但对40岁之后才开始自己的文化生命的任洪渊,对早已丧失了把基督的头改写为汉语的什么头的能力,甚至把追逐或借用西方的什么头来代替自己的头当作毕生事业的现代汉语文化来说,蝴蝶太小,也太柔弱、太古典了。他需要的是鲲,是鹏,是在和无边无际的大海的搏斗中起飞的鹏。这样的身体,这样的翅膀,才有能力、有资格展开一个40岁的生命。这样的身体,这样的翅膀,才有能力、有资格为汉语文化划开一片绯红的天。